我家的粮票
石河子日报
作者:裴恩均
新闻 时间:2021年05月15日 来源:石河子日报
●裴恩均
年龄大些的人肯定记得以前粮票的珍贵。经历过“三年自然灾害”的人,更对那个时代粮票事关生死的紧要性刻骨铭心。
1961年春天,正是“三年自然灾害”的春荒时节。我的母亲带着小妹去了新疆,家里剩下上初中的我和上小学的大妹。一天,隔壁邻居60多岁的大娘,双手端着半碗苞谷糁子找上门来:“娃子,听说你家有全国粮票,能不能用这一斤苞谷糁换一斤全国粮票?”一说要全国粮票,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。家里的两斤全国粮票是母亲留下的,走时千叮咛万嘱咐,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。前些日子断顿,不得已用掉了一斤,剩下的一斤哪能轻易给人!“大娘,为啥非要全国粮票?”“你知道我家老大病重多天,眼看快不中了,总想吃顿软和点儿的面条,可只有全国粮票才能买上白面!看他那可怜样子,你能不能救救急换换啊?”谁都知道苞谷糁子远远比不上白面做出来的饭,尽管心头有着百般的不舍,可看着大娘满头白发与满脸愁容,看着她恳切与哀伤的眼神,还有病势沉重生命垂危的隔壁大哥,还有啥话可说呢!
1966年,在边疆支边的姐姐接我到了新疆。1970年,我在疆结婚成家。转眼到了1988年春天,妻子的哥嫂一家要调回山东,临走时交给我厚厚一沓子粮票。这是他们多年积攒下来的。他们叮嘱我:“你知道我那个小儿子不满10个月生母就去世了,只好送上海大姐家收养,现在快20岁了,可户口粮食关系一直在这儿,只能把他的口粮换成粮票寄过去。那么偏远的连队,换地方粮票都很不容易,何况是全国粮票,一来二去积存下来这么多新疆粮票。现在要走了,只好托付给你,换好的粮票寄山东或者上海都行。”然后,他们又交待换全国粮票的路子:先在连队开证明,再到分场盖公章,再去石总场供销科,再去石河子……
此后,山东、上海来信总是问粮票好不好换,可以看出言外的催促之意。过了不到二年,来信口气大不一样,提起粮票,净是些“不着急”“能换多少换多少”“反正不急着用”之类的宽慰话。
不管怎么说,我们在新疆这边还是尽心尽力。一开始我按交待的程序走,很是麻烦,后来找到经常与石河子市粮食局打交道、时任石总场粮油加工厂厂长的当年连队同事来办。说起来也有意思,开始每次只能按口粮标准每月最多换40斤,后来变得宽松起来,每次可以多换一些,最后一次竟一下子换了500多斤,而且全是崭新的全国粮票。正当我高高兴兴准备邮走时,先后收到上海山东两边来信,都是相同的一句话:“不要寄粮票了,粮食放开了,粮票再也用不着了!”
看着来信,看着188张面额叁市斤的全国粮票和114张面额伍公斤的新疆地方粮票,掂量着手中多达1704斤的粮票,想起当年家中仅有的一斤全国粮票换给隔壁大娘的情景,不由得感慨万千,几十年世事的沧海桑田,各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……
如今,家里再也用不着的这些粮票已经存放了几十年,我还要完好无损地一直保存下去。因为,那是那段艰难岁月的见证,更是一个国家和民族进步的写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