勤劳的母亲
党雪兰 (石河子)
石河子日报
作者:
新闻 时间:2021年05月01日 来源:石河子日报
母亲勤快,爱折腾,硬是把我们家的院子经营成了蔬菜和花卉的乐园,惹得左邻右里纷纷效仿。
我们家的院子,在我十岁以前,就是四周稍高、中间干瘪的地皮,一下雨,雨水积在院子里,就似一个小涝坝。如果连下几天雨,半院子积的都是水。怕雨水漫过院台沿进屋子,母亲用水桶担过,还想办法从院子向院外的水渠开一条小沟。沟不深也不宽,也就一铁锹头的样子。母亲穿着雨鞋,站在没踝的雨水中,拿铁盆一盆一盆往外泼,铁盆舀不上水,母亲就拿方头铁锹一铁锹一铁锹铲着泼。
这一折腾,院中的雨水就剩贴着地皮的那层了。为了让水渗得快一些,母亲就在汪水的地儿,用铁锹挖些裂口,随后,雨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儿渗。若天放晴,两三天就渗干了。渗干的那片,地皮泛着绿苔,散发着臭味。母亲把破损的地皮铲平了,用脚踏紧实,再用大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。
农村人的院子,养鸡牛羊,尽管一大早打扫得干干净净,待到下午,院中鸡屎东一泡、西一泡,黑石子似的羊粪蛋一溜儿,还有牛、马踩着粪便的蹄印,总之,到处脏兮兮的样子。
哥要娶媳妇了,生怕对方嫌弃我家,父母亲便花钱下大力气,把院里的土坯房子全拆了,仅用一个月的时间,三面大窗的白粉皮红油漆门的房子就盖好了。
想到爱撒欢儿跑的牲畜会把院子弄得脏兮兮的,父母亲趁着一股劲儿,又砌了后院,盖了牛羊鸡棚,任鸡儿飞上跳下,任羊儿四处蹓跶,任牛儿后院蹭痒。
有了后院,四周打了水泥地平的前院,从早到晚都干干净净的。遇到天热,母亲一手端盛水的脸盆,一手洒水,院子更显干净了。
院子干净了,母亲心想,三面亮堂的房子这么漂亮,应该再种些花花草草的,给房子增色。所以她不跟家里任何人商量,就灌了一院子水。待人进去,脚不粘泥巴了,就一铁锹一铁锹地深翻,翻过后又用铁耙子扒拉平整,再分隔成大小不一的地块,起上土垄,种茄子、辣子、西红柿、小白菜、青菜、韭菜、苋菜、小葱、大蒜、豆角。
那些年特流行用指甲花包指甲。母亲特意在土垄上种上指甲花,指甲花开花真漂亮,红红的小花缀满通红的茎秆。邻居的婶嫂、姐妹讨要,母亲毫不含糊,拔几棵就送了。
如果人家夸赞这茄子辣子好呀,母亲就摘几个,往人家兜起的衣襟里一放;如果人家夸这青菜好嫩呀,母亲会摘一大把,然后再铲几根苋菜,一并都给人家,送人走时,还不忘叮嘱想吃了再来摘。
左邻右舍要过三四次菜,也就不好意思再张口了,就学我母亲的样子,在院里种上各种蔬菜。这下我家的蔬菜吃不完了。母亲又花大把的午休时间将辣子、豆角摊在箩筐和簸箕里,拿到房顶晾晒。母亲还在库房的两面墙之间拉上棉线绳,将青菜挂绳上。等冬天缺菜时,母亲就把这些晾干的青菜用温水一泡,洗干净做臊子用,或下汤饭吃,别有一番味儿。
那时,母亲还不知道做西红柿酱这回事。降霜之时,母亲将熟了的西红柿放在大坛子里。母亲总是轻拿轻放,捡硬的放下面,软的放上面。如果吃时发现西红柿有裂口长了白毛,母亲会将白毛切掉后照吃。
望着该扯掉的西红柿秧子上大大小小未成熟的西红柿,母亲舍不得扔。她会把未成熟的西红柿埋到库房的麦堆里,等过上十天半月,再捡出已捂成熟的西红柿吃,未成熟的继续埋着。
我和小妹发现后,会趁母亲行动之前下手,从麦堆里挖出西红柿秧,找捂红的吃,然后将半红半绿的西红柿学母亲的样子埋好,再把麦堆用手撸平了。现在想想,那时十一二岁的我们在冬天能吃上这美味,就如孙悟空偷吃人参果,哪听说过什么催熟剂、膨大剂,现在一想起还禁不住抿嘴呢!
第一年在院子里种蔬菜便如此成功,第二年母亲用推车从后院推来牛粪、羊粪、猪粪,三粪掺一起,均匀撒一层,深翻土壤沤着。
我姐闻到粪味,就嚷嚷“臭死了”,不论白天黑夜都把屋子的窗户门紧关上。母亲就笑,说这大丫头口细鼻子也尖,等菜出来就不臭了。
母亲说得对,菜出来就不臭了。但今年的院子,又多了新菜品,小红萝卜、葫芦瓜,还有南瓜。葫芦瓜就种在南面的大棚前,一扯秧儿,母亲就爬上车棚,给车棚檐的木板子订上钉子,钉子上拉上废旧的皮电线绳子,任葫芦秧往上缠,往上爬,爬到房顶,又沿房皮爬,一棵藤上结好几个葫芦。
那时不知葫芦可以炒了吃,母亲几乎是给我们煮了吃,再放点糖,尤其是夏天割麦回来,吃些脆甜冰凉的葫芦,是很美哉的事。最怀念母亲七月十五蒸的胡麻籽葫芦包子,碗大的个儿,我一口气能吃两个。那时,我才十二岁。
葫芦好吃,南瓜好看。金秋九月,院子里最美的景致就属南瓜了,个头如脸盆大,一个个端坐在车棚檐上,似排队的列兵。串门的左邻右舍,亲戚朋友看到了,若要,母亲就摘一个送人家。有人不好意思张口,就叮嘱母亲,到时留点籽儿,她也种种。结果母亲晾晒在窗台的南瓜籽儿,时不时地被我和小妹偷一把装口袋吃。母亲知道了,说这籽儿吃不得,吃了脖子会长“米布袋”,吓得我时不时伸手摸脖子,生怕长出个“米布袋”,那多难看。
几天过去,不见脖子长什么“米布袋”,我还问母亲,咱队李奶奶脖子上的“米布袋”是不是吃南瓜籽长出来的。母亲听了笑着,手在膝盖上拍了一把,而后抬手抹着笑出来的眼泪。我才明白,母亲是逗我和小妹的。到了冬天,我们吃到了母亲在铁炉盖子上烤的葫芦籽,但南瓜籽甚少,因为母亲送左邻右舍当种子了。
生活在变,母亲的院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菜类又多了丝瓜、黄瓜、苦瓜。南面不再是葫芦的领地,而成了葡萄的圣地。葡萄枝爬上葡萄架,攀上房檐,又爬上房上的架,所以我家房上房下长着的串串葡萄令人垂涎三尺。
这时候的母亲,除了种吃的,还喜欢上了种花。花不是一般的花。她问邻居家要来月季花种院子东边。开花时,红的、粉的甚是鲜艳。院子还剩北边和西边,母亲怎能让它浪费。北边种了芍药,碗口大的花朵,大红的、粉的、白的,艳丽极了;西边种了美人蕉,枝秆似玉米秆,半人高,红的、黄的高贵又典雅。我还纳闷,问母亲为什么喜欢这三种花,母亲说它们好养呀!冬天土一埋,开春放出来,“噌噌”地就长出来了,而且是越养越多。我这才懂得,爱劳动的母亲也是有智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