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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飞的鸡

赵雪勤 (石河子)

石河子日报 新闻    时间:2020年07月17日    来源:石河子日报

  小时候,家住准噶尔盆地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的莫索湾农场,一个三面环沙的沙包窝窝。古尔班通古特的语意为野猪出没的地方。
  童年生活的许多趣事,烙印在记忆深处。
  垦荒初期,农场周边的沙包窝窝里,狼群啸叫,野猪祸害庄稼,狐狸偷袭家禽。活动在房前屋后的鸡们,时常会遇到狐狸、野狼或黄鼠狼的袭击。
  冬天,大片大片晶莹的雪花飞舞,覆盖了一排又一排整齐划一的半地窝子。
  半地窝子是原始地窝子的改良加强版,不再是只向下深挖,而是挖好后又朝上垒,高出地面一米许,不再是芦苇树枝覆盖的屋顶,而是用红柳条编织的席子,防漏效果大大提升。关键是开有一扇四方形的大窗户,使得白天的屋子明亮了许多,大大改善了军垦人家的生活居住环境。
  厚厚积雪下的半地窝子像一朵又一朵硕大的白蘑菇,只有那根一米多高的冒着袅袅炊烟的烟筒,昭示着蘑菇下面居住着一户户人家。
  每排半地窝子的门前,还有一排林带,榆树和白杨树比肩生长。到了春夏,树和树之间的距离,被一根根木棍连接固定,离地面约一米六七的高度,上面栖息着一些人家喂养的公鸡母鸡。
  记得调皮捣蛋的男生们,特别热衷于在鸡的背后拼命地追来逐去,逼迫它们飞起来又落下,落下又飞起,飞到树上,飞到半地窝的房顶上,越飞越快,越飞越远。我们女生则是傻乐的吃瓜群众,在一旁拍手叫好。有时被大人碰见,总会遭到责骂或追打。男孩子是被打骂的主要对象,偶尔,女孩子也无法幸免。
  有时候,我们也无忧无虑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,扮演老鹰的男孩子,千方百计想要抓住老母鸡身后的“小鸡”,扮演老母鸡的大姐姐总是千辛万苦地守护着“小鸡”,一个又一个牵着衣襟的孩子,在大姐姐的带领下左右晃悠,前后摇摆,老母鸡护小鸡的情态演绎得惟妙惟肖。
  在我们不再嬉闹的安静时候,狐狸会悄悄潜入半地窝子附近。午饭后,树林间高高悬起的横木棍,成为鸡们惬意打盹、避开叨扰的休憩地;更重要的是也成为鸡们突遭狐狸袭击时能够安全脱灾的避难所。狐狸一旦出现,鸡们便惊叫着飞奔,慌慌张张地奓开翅膀,有些笨拙有些呆萌地飞落横梁,再飞上树的枝桠,然后睁大圆眼,看狐狸在树下转圈圈。狐狸们偷袭不成,只能呲着嘴露出牙,试着踮起爪子跳跃几下,想抓获猎物。在鸡们惊恐不安的呼救声中,大人们听到动静,走出地窝子一声吼骂,沙狐才狼狈地夹起尾巴闪电一样地消失了。
  当然也有动作失常的鸡,虽掀起了翅膀,却忘记了飞翔,便成了狐狸的战利品。
  正处于好奇年龄的我,对会飞的鸡充满了丝丝缕缕的探究,满脑子想的都是:鸡会飞,鸡宝宝会飞吗?
  当老母鸡抱窝,一堆鸡蛋孵化出了一群小鸡,小鸡们毛绒绒的身子、黄灿灿的小嘴、亮晶晶的圆眼睛,看得一颗心都要萌化了。
  我喜欢看小鸡围在鸡妈妈身边,一有风吹草动,便躲到鸡妈妈翅膀下的可爱;我喜欢看鸡妈妈教小鸡们觅食的耐心;我喜欢看一天天长大的小鸡们,学着鸡妈妈的动作,时不时地抬头挺胸,不停地拍打一双翅膀的神态。
  那段时间,我长着人类的脑回路,却操着鸡妈妈的心,担心小鸡们不会飞,成为狐狸的口粮。
  我真的不知道,小鸡们的第一次飞翔是如何进行的,但见过少年的小鸡战战兢兢地使劲扑腾翅膀,让风梳理张开的羽翮。
  我也没有真的见小鸡第一次起飞失败跌落在地上狼狈的样子,我只看见已成长的小鸡羽翅逐渐丰盈,一只只飞上横梁,乖巧地卧在妈妈旁边。
  每当太阳落山,鸡们就跟收到指令一样,一只接一只地飞到树杈上,安静地休眠。第二天太阳一升起,它们又一只接一只地飞到地面上觅食,活得很是惬意。为此,我对会飞的鸡生出了诸多的好感。
  可惜,我家养的两只芦花鸡,无论怎样的追逐威胁,它们只是奓着翅膀,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布,气得我直跳脚。
  有一次大清早,一只沙狐来犯。芦花鸡吓得只会惊叫不会跑,要不是我手疾眼快,赶跑了沙狐,芦花鸡肯定成为沙狐口中一道美味的快餐。
  人到中年,我无意品读到陶渊明的《归园田居》一诗,诗中有“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巅”的描述,才更清楚地知道,自古以来鸡真的是会飞翔的,且能飞到桑树的顶端。
  如今,大量的鸡在宽敞的现代化车间,在流水线的网格中,永远地低着头,在投喂的饲料前不停地挑肥拣瘦,翅膀早已经成了摆设。
  我却很怀念小时候那些个会飞的鸡,并由此告诫自己,漂亮的羽毛不是装饰,而是凌云的依仗,翅膀一旦退化,注定看不见雨后的彩虹,看不见山那边浩瀚的大海,看不见辽远的熠熠星空。